偶一為之的流浪變成習慣就不好

2012030520:15
 
在日本東京,有時你能看到這樣一些二三十歲的年輕人:身上有兩三個行李包,手拉著一個中等大小的拉桿箱,穿著還算體面整齊。也許你以為他們要外出或是遠行,其實他們是日本近年來逐漸增多的流浪青年。
 
放不下“自尊”
 
在東京,記者常在新宿、澀穀、上野公園等繁華地區的高架橋下或路邊,看到露宿街頭的無家可歸的流浪老人,他們通常支起一個小帳篷或用紙箱搭起一張床。在他們旁邊,現在也能看見一些年輕人的身影,也許不願意讓人知道自己是流浪者,他們寧願忍受冬日的寒冷,也不願支起帳篷或簡易床,而是穿著一件厚衣服坐著“睡”到天亮。遇到雨天,他們就到公用電話亭裏站著過夜。
 
住的問題就這樣“解決”了,但吃的問題怎麼辦呢?在東京,為了保證流浪者不會餓死,通常會在一些固定地方,如上野公園等地,設置免費餐飲分發點,每到吃飯時間,許多流浪者會來到這些地方排隊領取食物。不過,通常是老年流浪者在排隊,那些二三十歲的流浪者偶爾也會來,但多半站在很遠的地方駐足觀看,饑腸轆轆但又很難放下面子加入到老年流浪者的隊列去領取食物。所以他們常常站在那裏猶豫不決,難下決心,直到被人注意,終難開口伸手的他們還是選擇離開。他們還沒有放下在人前的自尊。
 
離開不等於不吃,到了深夜,跟蹤採訪的記者發現,這些年輕的流浪者會出現在垃圾桶邊覓食,那些人們吃剩的麵包、速食或者喝剩下的飲料則成為他們的“美食”。當然還有比較體面的充饑之道,日本許多商店超市會擺放免費試吃食品,這些流浪者有時會出現在這些免費試吃品的地方。還有“自尊心”的他們不想讓人覺得是流浪者來吃東西了,通常會在出發前把自己的鬍子刮一刮,把頭發梳整齊,有的甚至還用撿來的香水往身上噴一噴,然後騎著自行車出現在試吃點。這麼年輕,加上精心收拾了一番,很少人會認為他們是無家可歸的流浪青年。
 
受不了壓力
 
年紀輕輕,為何寧願流浪街頭風餐露宿而不找份工作自食其力呢?有些年輕人也接受媒體的匿名採訪,並吐露出他們淪為流浪者的復雜心境。有位20歲出頭的流浪青年告訴記者,他高中畢業後也曾就職,在一家公司當普通職員,但只幹了一年,就覺得壓力很大,對工作沒有興趣,不會也不願意面對公司及社會的各種人際關係,所以就主動提出辭職。用他的話說:
“(那份)工作不是我的夢想,所以就辭職了。”
 
不管是給自己的藉口也好,還是年輕人的確有自己的夢想和抱負,總之,抱著重新規劃和尋求自己真正的人生這樣的個性想法,不少流浪青年在沒有找好下家的情況下就離開公司走向社會。上述那位年輕人四處流浪時總拖著一個中等大小的拉桿箱。面對記者的採訪,小夥子展示了裏面的東西。為數不多的家當中,有一套就職時父母買給他的西服,想著也許以後會找到新公司,所以小夥子就隨身帶著這僅有的一套正裝。另外記者還發現箱子裏有小夥子的興趣愛好或者說是偶像:日本當紅的AK48少女組合的宣傳相片。小夥子告訴記者為什麼他常去新宿附近的露宿點,就是因為新宿那裏有AK48的巨幅廣告牌。
 
坐吃山空,小夥子隨身帶的100多萬日元(約合人民幣8萬元)很快就花光了,自己的夢想又還沒找到。一直不敢告訴父母自己辭職流浪的小夥子告訴記者,不好意思回父母家,也不願意回去,在外面不管怎樣還是自由的。
 
激不起鬥志
 
嚮往自由,有自己的夢想,但又難以努力實踐;自尊有個性而又缺乏堅忍的素質,充滿矛盾心境的年輕流浪者這樣一個群體反映出了社會高度成熟、經濟長期低迷的日本社會出現的一個新特點。工作壓力大,不滿現狀,思想迷茫,看不到希望,不知道要幹什麼,缺乏鬥志,傳統的拼搏精神也失去基礎和方向。這也許是日本經歷了失去的20年後的一個社會縮影。
 
在日本,的確有不少年輕人名牌大學畢業或在知名大公司工作,而後因為現實與夢想的差距而毅然離職,自己創業或尋找自己的理想。記者有一位很要好的日本朋友,他的兒子畢業於著名的早稻田大學經濟係,許多知名大企業都紛紛向他伸出橄欖枝,但不喜歡經濟而嚮往法律的這位畢業生竟然主動放棄大企業優厚的待遇,而在家自學法律課程,經過幾年的努力通過了難度很大的司法考試,獲得律師資格,而後成為日本海事法庭的一名律師。雖然這樣的工作薪水遠遠不如知名大公司,但他說這才是他喜歡的工作。
 
相比之下,上述那位20歲出頭的“有志”流浪青年,為了“夢想”辭去工作去追尋自己的志向,剛開始還雄心勃勃,但日復一日,流浪不僅沒有激起他的鬥志,反而消磨了他的意志。最初還保留著那麼一點自尊沒有加入排隊領取免費救濟餐的行列,但在採訪過後的幾天,記者竟然發現他的一個新變化:開始與老年流浪者一樣排隊領取政府施捨的那份免費食糧。不知是迫於形勢面對現實的權宜之計,還是在流浪中徹底迷失了。記者曾經問他,既然生活如此窘迫,為何不先找份工作解決溫飽然後再做打算。小夥子回答說,自己不喜歡的工作真是不想幹,即使隨便找份工作,也看不到什麼希望,流浪生活慢慢也就習慣了。據記者觀察,現在與老年流浪者一起毫不害羞的流浪青年已不是什麼稀奇的現象,或許他們已經麻木了。

歲末年初,東京也進入到一年中最冷的一段時間。嚴寒時節,不知這些對放下“自尊”或習以為常的流浪青年能到哪裏去過冬。